绝望的文盲

【NK】玻璃蝴蝶|入社24周年6H|14:23

  关于6h 


  像是俗套纯爱剧的开头,龟梨浑身湿透的敲响了中丸的家门。

  “实在对不起,我迷路了,只有您家的灯还亮着,所以…”

  名叫中丸雄一的男人打量着眼前瘦弱的青年,前半夜雨下的很大,气温也偏低,对方冻得瑟瑟发抖,模样甚是可怜。

  中丸起了恻隐之心,热情地邀请他进屋,把浴室借给他冲热水澡。不仅如此,还慷慨的送出那套新买的衣服,趁对方在浴室的空档去准备了一些速食和热茶。

  龟梨有点被中丸的好意吓到,捧着茶杯连声道谢。简单的自我介绍与寒暄过后,龟梨稍微放松了戒备,笑着回答中丸的问题。

  “第一次来这里吗?”

  “嗯,我今天第一次来这里,有家工作室要我做模特。我来面试。”

  对方说出那家工作室的名字后,中丸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,他曾经听过关于这家工作室的古怪传闻。正思索着怎样委婉的提醒龟梨,窗外的骚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。

  龟梨快速冲向阳台,探出头东张西望。

  “诶?警车?”

  中丸也伸出头向外张望,等看清楚状况,有些遗憾的告诉龟梨:“那个人,就是你刚刚说的工作室老板……”

  “诶?”龟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。

  中丸点点头,接着说道:“之前就有些传闻,这次的事,明天的早间新闻应该会播……”

  龟梨僵在原地,直到警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过身,靠着墙缓缓蹲下。

  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
  中丸也蹲下来,在他旁边席地而坐,轻声安慰。

  好在龟梨只是短暂的失落了一阵,很快便重振旗鼓,恢复了刚刚的活力。

 “没关系,我可以去找其他工作。”他说。

  中丸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,却在心中惊叹于对方那活力,热情,蓬勃的生命。

  他们一直聊到快要天亮才睡下,几个小时后,龟梨向他告别,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找到工作安定下来。还和他约定到时候要去家里做客。那坚定而满含希望的目光中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

  中丸雄一再次见到龟梨和也是在海边的岸堤上。

  连续数日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,他驱车过来散心,沿着那段海岸散步直到太阳快下山才准备返回。

  中丸在路边拍打身上的沙粒,余光瞥见有人坐在不远处,身影莫名的熟悉。

  他想径直离开,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他走过去,叫住那个人。

  思索再三,中丸打算遵从内心的声音。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。被拍肩的人身子猛地瑟缩了一下,接着缓缓转过身。

  看清对方的面容,二人均是一愣,谁也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种场合。

  “龟梨?”中丸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,与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,龟梨和也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生气,毫不夸张的说,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。

  “你在……散步?”

  “对不起……我还有事……”龟梨和也声音很轻,几乎快被海浪声淹没。他低着头从岸堤起身,刚走出一百多米,中丸就追了上来:“来我家吧,上次的茶我又买了一些。”

  龟梨扯着毛衣下摆,沉默了一会,小声说了句好。


  二人从海边回来已是深夜,中丸找出些被褥铺在客房的单人床上,龟梨扶着门框,在中丸收拾好走过来时小声说了句谢谢。

  “不用这么客气,要来坐一会吗?”

  “谢谢你……”

  “那个,我就直说了,”中丸雄一挠挠头,“龟梨,需要帮助吗……”

  “我的意思是,你看起来很疲惫,是工作太累了吗?要不要在我家住上几天当做放假?”

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“没关系,我们是朋友嘛……”

  听到“朋友”二字,龟梨先是一愣,而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又说了句谢谢。

  中丸不知道青年和他分别后都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。

  那时的活力与自信通通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应该属于他的狼狈和虚弱。

  那副神情中丸在很多人脸上都见过,那是独属于试图自..杀者的、一种了然的绝望。

  中丸提出让他暂住一段日子,可以说是完全出于他的私心。

  他想多看看龟梨,这几年来他对龟梨一直念念不忘,总是会想起龟梨敲响他家门的那天,淋了雨湿漉漉的样子。

  龟梨走后,中丸的画作里总会出现他的影子,一副又一副,满溢着中丸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。

  本以为与他只是一面之缘,万万没想到会再次相遇,中丸想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。


  “我可以先借用一下浴室吗……”

  “当然,我带你上楼。”

  龟梨拿着中丸翻找出的睡衣进到卫生间,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出神。

  直到眼泪从脸颊滑落,滴入水中的声响才把他从一片虚无的精神世界拽回。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,匆忙脱掉衣服,他不想让中丸等太久。

没了布料的遮掩,自下而上露出的腰肢、小腹、手臂,无一例外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,随着他的动作,一些尚未完全愈合的地方被撕裂,渗出血珠。

  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毫不在意,转身打开花洒,低头冷静地看着冷水冲刷掉身上的血迹。

伤口仍渗着血,他不敢穿中丸雄一准备的睡衣,便又套上自己的走了出去。

  “饿了吧,”中丸雄一已经坐在了餐桌旁,“要好好吃饭啊,你瘦了好多。”

  龟梨坐到另一边,小小的餐桌已经快要被摆满,主食、配菜、热汤,中丸甚至还准备了水果和甜品。

  但即便如此,龟梨也毫无食欲,只觉得疲惫。可又着实不想辜负对方的好意,龟梨拿起筷子,想要象征性的吃一点。

  “那个……”

  “什么?”龟梨正努力想要夹起一块萝卜,中丸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。

  “你的手……”龟梨这才发觉,并不是因为萝卜的形状不好夹,而是他的手一直在发抖。

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

  他立刻放下筷子,双手藏到桌面下紧紧握住。

  为什么是现在,快停下,求求你……龟梨在心底绝望地哭喊着,快停下……

  中丸看着对方颤抖不止的模样,突然想起了那只濒死的蝴蝶。

  暴雨中无处可躲的蝴蝶,误打误撞停留在自己指尖。那对翅膀已然折断,它无处可去,只能依附于中丸,无知无觉中将生命也交付给他。中丸爱上了这种掌控一条生命的感觉,无论是修复它的翅膀抑或残忍地摧毁,一切的主导权都掌握在他手里。看着那只颤抖的蝴蝶,中丸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着蝴蝶的挣扎而战栗。

  如今,他终于明白对龟梨和也的那份感情来源于何处。沉寂在心底多年的暴烈的种子因为龟梨再次生根,那年见到的他就像那只蝴蝶,淋了雨越是露出脆弱,他就越想要掌控。

 “来休息吧。”

  中丸起身走到龟梨那一侧,双手扶住对方肩膀,手下不断颤抖的身体让他兴奋到快要发狂。

  龟梨被他搀扶着向卧室移动,或许真是过度虚弱,他几乎是躺下就失去了意识。

  中丸坐在床边,看着熟睡,或是已经昏迷的龟梨,伸手拨开额头的碎发,落下近乎虔诚的一吻。

  他见过那么多寻..死之人,唯有龟梨和也让他再次萌生掌控的欲望。


  事实上自打逃出那里之后,龟梨就开始恐惧睡眠,他太害怕陷入不可控的梦魇。总是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,直到体力不支昏迷过去。

这次,也无法避免。

  “真漂亮啊,和也的身体。”

  恶魔的低吟自房间另一边响起。

  龟梨身体被束缚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动弹不得,眼睁睁看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靠近自己,接着划开他的肌肤。露出皮肉,那个人扑上去,疯狂舔舐他的伤口,将血..液也卷进嘴里咽下。

  龟梨痛得全身都失了力气,意识模糊,伤口上传来的湿软触感让他产生了自己正在被吃掉的幻觉。

  那人玩够了,就随意拧开瓶医用酒精倒在龟梨伤口上。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,更不可能理会龟梨痛苦的哭喊。随手把空瓶仍在地上,头也不回的离开。

  龟梨瘫倒在手术台上,疼得嘶嘶抽气。巨大恐惧和绝望笼罩着他,但龟梨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。


  他流着泪醒来,茫然环顾四周,看到床尾的背影先是一惊,然后才想起那人是中丸。

  “你醒啦,”中丸坐到他旁边,柔声问道,“还好吗?”

  “你在做什么?”

  “我把书忘在这里了,是不是把你吵醒了?”

  龟梨摇摇头,犹豫着开口:“我想去阳台待一会儿……”

  中丸站起身想要扶他一把,却在龟梨下意识的瑟缩下收回了手。只好先把豆袋搬去阳台,又找了把椅子放到一旁。

  龟梨扶着墙缓慢向阳台移动,每走一步,伤口都像是要被撕裂,等他终于坐下,已经疼出一身冷汗。

  中丸从后面为他披上毯子时,龟梨吓了一跳,立刻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。

 “对不起,吓到你了。”

  龟梨没回答,攥紧了毛毯边缘将自己裹起来,望着天边出神。为什么自己会住到中丸家里呢……

  龟梨在心里数了数,今天距离他逃出来整整过了一周。与世隔绝的这两年,让他变得沉默寡言,总是容易受到惊吓,不愿相信任何人,又偏偏默许了中丸的接近。

  中丸的椅子比他高一点,龟梨偏过头就能看到书上的内容,他看了几行,大概是一些心理学的内容。

 说起来,他还不知道中丸的职业,大抵是一些清闲的工作吧,龟梨想。中丸察觉到了他的视线,抬起头对他笑了笑。

  “我换了工作,现在是心理医生。”

  “嗯……”

  因为是心理医生,所以才会这么温柔的对待他吗,龟梨盯着不知为何在天边盘旋的飞鸟暗自思付,自己那天想要自杀大概也被他看出来了……龟梨闭了闭眼,始终想不明白中丸为什么救他,即使他逃了出来,也无时不刻活在恐惧之中,与世隔绝太旧,不会也不敢再和人交流。漫无目的的沿着海岸流浪了两天,自杀的想法逐渐浮上心头。

  在想要离开那天与中丸重逢,是巧合吗……龟梨这样想着,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一旁正低头阅读的中丸。

  带着点暖意的阳光把他衬得很温柔。

  “为什么要带我回家?”龟梨直接开口问道,他不想再浪费精力去猜疑。事到如今,他已经无处可去,偏偏中丸这时候出现,所做的一举一动又都让他有说不出的安全感。

  “嗯......直觉?”中丸抬头推了下眼镜,“直觉告诉我,应该叫住你。”

  中丸没有撒谎,在龟梨露出最为脆弱的一面之前,他确实一直凭直觉做事,凭直觉确认龟梨的身份,凭直觉带他回家。

  但没办法,欲望的种子被龟梨的眼泪浸润又唤醒,迅速地抽枝发芽。


  这几日,龟梨白天都待在阳台,裹着毛毯坐在那个很大的豆袋上看着外面发呆。

  中丸没有工作的时候也会过来,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书,默默的陪着他。

  到后来,中丸索性在阳台铺了地毯,累了就直接倚着豆袋小憩。

  对中丸的接纳程度和速度,龟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,对方靠过来时非但没有躲开,反而调整了姿势让中丸倚着能更舒服些。

  反倒是中丸第一次倚上去时揣揣不安,这个动作很冒险,只要龟梨表现出一丝抗拒,都代表自己为博取信任所做的努力全部归零。

 万幸,他赌赢了。

  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日子只维持了几天,终于在一个夜晚,龟梨又从噩梦中惊醒,止不住地嚎啕大哭。

  中丸听见动静,慌慌张张闯进他的房间,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将他拥进怀中,一遍遍拍着他的背,吻他的额头。

  饲养多日的野猫终于肯露出脆弱的腹部,龟梨蜷缩在中丸温热的怀抱中,泣不成声地诉说两年来残酷的过往。

  向他讲述自己如何落入陷阱,受了何种惨无人道的肉体与精神折磨,以及怎样想尽办法才成功出逃。

  中丸抱着他,轻柔地安抚。

  他着实没想到龟梨这么早就愿意在他面前撕开自己的伤口。他试探着,握住龟梨垂在身体两侧的手,见对方没有表现出抗拒,便慢慢将自己的手指探入袖口,摩挲对方手腕的疤痕。

龟梨抬起一直埋在中丸胸口的头,他眼睛哭得红肿,整个人都还在发抖。他主动脱下那件白色毛衣,将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展现在中丸面前。

  “这就是我,”龟梨低着头,左手抚着右臂上大大小小的疤,“很可怕对吧……”

  “和也,”中丸唤他,“手臂,让我看看。”

  龟梨颤巍巍地抬起右臂,中丸手指划过那些疤痕,他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把冰冷的手术刀,就在尖叫着想要逃开时,中丸的吻却落在每一条狰狞的疤痕上。

  龟梨瞬间僵住,怔怔地看着中丸吻他每一条伤口。从小臂一路吻到肩膀,等中丸把他放躺在床上,开始亲吻锁骨处的疤痕时,龟梨才缓过神,慌忙想要推开中丸。

  “中丸……”泪腺就快要再次失控,“为什么……”

  亲吻从锁骨来到胸口,中丸抬眸看着愣住的龟梨,缓缓开口:“和也,如果你拒绝……”

见龟梨许久不做声,中丸作势要起身离开。结果不出他所料,对方几乎是立刻扑上来抱住他,哭过后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他胸前。

  “不要走……”

  中丸抚着龟梨的背,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
  他知道自己赢了,蝴蝶不会再离开他的指尖,龟梨也不会。

 现在,该修复蝴蝶破碎的翅膀了。


  “我要出差一阵子,和也在家里等我。”

  “嗯,”龟梨踮起脚,亲了亲中丸脸颊,“不用担心我。”

  中丸出差第三天,家里的信箱多了一份报纸。他们都没有定报纸的习惯,天空阴沉,风里带着些凉意,龟梨披上毯子打开门,忐忑地伸手拉开信箱。

  昏暗的箱体内,纸上是那张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。龟梨一瞬间汗毛倒立,慌忙向后退去,他蹲在地上,努力平复着呼吸。

几番心理建设,龟梨鼓起勇气将报纸取出直接坐在地上将其摊开。


   【昨日,艺术工作者A某在家中自..杀……】


  自...杀……?看清标题,龟梨脑子嗡的一声,顿时一片空白。

  “和也,我回来了。”中丸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边,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。

  中丸靠近的瞬间,龟梨抓紧了手中的报纸,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,那是他永远不能忘却的、令人颤栗的血腥味。他下意识想要远离这股味道,却在中丸吻他额头时明白了一切。

  龟梨挣扎着从地上起身,也顾不上掉落的毛毯,一路把中丸推进浴室。

中丸顺从地脱掉衣物站到花洒下清洗身体。冲掉满身泡沫,中丸转过身,发现龟梨正在水槽边搓洗他刚刚换下的衬衫,残留的血迹已经把水染成了棕褐色。

  他走过去把对方拉起来,帮他洗掉手上的泡沫,揽进怀里郑重地亲了一下龟梨的额头。

  “衣服烧掉就好。”

  你的过往,也烧掉……

  后半句话中丸没有说出口,当然他也无需再多言。龟梨已经把他做了什么猜了个大概,对方再也不会离开,只会更加信任、依赖他。对此,中丸有十足的把握。


*

  二人再次回到重逢的海边,龟梨执意要自己拎着那桶沾了血污的衣服。

  中丸牵着他到一处僻静的悬崖下,将汽油桶和火柴递给他。

  天色渐暗,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龟梨流着泪的面庞,他声音颤抖,用几乎是祈求的语气问中丸:“别丢下我好不好?”

  中丸雄一擦去他的眼泪,捧着他的脸同他接吻。

  我怎么会丢下你呢,我美丽而脆弱的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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